摘要: 孩子头上那道疤,五年来已经成了白海海心中的一道疤。那道疤是2019年为了取出血管里的针头时落下的。随着孩子长大,头上的疤痕逐渐变大,白海海心头的疤也越来越深。 2018年12月,5个月大的孩子在榆林市星元医院……
孩子头上那道疤,五年来已经成了白海海心中的一道疤。那道疤是2019年为了取出血管里的针头时落下的。随着孩子长大,头上的疤痕逐渐变大,白海海心头的疤也越来越深。
2018年12月,5个月大的孩子在榆林市星元医院因鼻泪管手术感染输液,拔留置针时针头最前端1.5cm长导管断在了血管里,因随血液流动,经手术未能取出。5年多过去,针头位置找到,流至面部。不管手术与否,都有风险。星元医院此前一直以借款形式给患者看病费用,院方称截至目前已借出19.9万元。
一个针头给一个家庭带来巨变,从奋斗小康到负债累累,白海海的理发馆、服装店都关了,孩子病没治好,针头也没取出来,“医院如今也不太愿意再借钱,下一步该怎么办?”
孩子头上的那道疤,一直是父亲白海海心中的一道疤
出事
针头断在孩子头部 做了手术也未能取出
2018年底,白海海刚出生5个多月的小儿子鼻泪管堵塞,白海海夫妻俩带孩子去榆林市星元医院看病。当时做了鼻泪管疏通手术,不但没通还感染了,又去该院打针,2018年12月28日护士拔针时,留置针针头导管断在了孩子头部的静脉血管里。
当天星元医院通过B超检查确定了针头导管的位置就在头部,“他们医院没办法解决,所以当晚就组织救护车,并委派一名护士将孩子转送至西安市儿童医院取异物。”在西安市儿童医院再次检查,同样发现了头部皮下的管状回声物。然而,2018年12月30日手术时却又找不到针头导管了,医生说可能是因为血液流动改变了存留位置。术后,再也没能找到针头导管。娃娃眼睛也不好,还感染了,又到交大一附院住院。
五年多过去,针头至今仍未取出,而这一次意外,对白海海一家来说是场变故,往后的日子像历劫一样。2019年起,白海海夫妻俩带着孩子全国四处求医,西安、北京、上海、呼和浩特都去过,一直没找到针头导管的确切位置。直到2023年10月,在北京待了一个月,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儿童医院终于找到了针头导管,已经顺着血管流到了左侧颈部,“问了好多医生,基本上都说不敢取,没有过先例,6岁娃一旦碰到面部神经就面瘫了,手术损伤大有风险。”白海海说,不取也有风险,针头顺着往下流,流到心肺如果出事就没有抢救时间了。未来针头是会吸附到血管壁上还是快速流动,都不好说。
今年3月,白海海带孩子再次来到北京儿童医院,这次B超,针头导管又找不见了,做CT要等一周,孩子那几天一直在生病,无奈他们又回到了榆林。4月7日,在榆林市星元医院做CT,这次清晰地看到,15.2mm的异物在左侧颈部,“前几年找不上,医院认为我们难为他们,这次找上了,医院也不得不承认了。”
榆林市星元医院
坎坷
前患儿体内留置针头前端缺损部分尚未取出
2018年12月28日,榆林市第四(星元)医院超声检查所见,桐桐左侧颞部皮下似可见直径约0.8mm,长约15mm的细管状高回声,距表皮约1.3mm。当日,桐桐在该院的一份住院修正诊断显示:“1.鼻泪管探通术后并感染2.头皮异物可疑?”
西安市儿童医院出院记录显示,5个多月大的桐桐2018年12月30日住院5天,2019年1月4日出院。入院2天前患儿因鼻泪管炎于榆林市星元医院抗感染治疗期间拔除留置针时发现留置针至根部断开,未寻及残端,考虑断裂至血管中,行B超检查提示头皮异物。该院行B超检查提示为左侧颞部头皮下管状回声,考虑异物,已定位于体表。手术记录显示,拟施头皮异物切除术,向头尾标记侧延长探查切口,逐层分离,仍未见条索异物,进一步沿静脉走形B超探查耳前、颈部区域,未见异物,进一步探查至心脏,未见异物信号。若异物存在,可能已经漂移。
2023年10月16日,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儿童医院超声检查诊断报告单显示,左侧腮腺内下缘、局部颈外静脉属支(下颌后静脉)腔内可见一管样结构,长1.7cm,粗0.1cm,局部静脉内径0.27cm。左侧下颌后静脉腔内管样异物(结合病史可符合套管),局部静脉腔内未见血栓。
4月7日,星元医院给桐桐拍的CT影像显示,左侧颈部可见15.2mm异物。记者看到,形状似针
CT影像显示,左侧颈部可见一根异物
形似针状的异物长达15.2mm
4月23日,在星元医院医务部对财务科的一份“暂借治疗费用的说明”中显示,患儿桐桐2018年12月26日以“鼻泪管探通术后2天伴发热1天”之主诉入住该院儿科,28日患儿静脉输液完毕后,护士取出留置针后,发现留置针头(聚全氟乙丙烯软管)前端缺损,急查头部B超回报:左侧颞部皮下似可见细管状高回声。29日,患儿转至西安市儿童医院诊治。2019年1月10日,患儿家属来院称患儿在西安市儿童医院行手术治疗,但术中未找到留置针头前端缺损部分。考虑到目前患儿体内留置针头(聚全氟乙丙烯软管)前端缺损部分尚未取出,患儿年龄小,后续治疗等情况复杂。医院愿意和家属一起积极寻求诊疗办法,查找针管,解除潜在风险。患儿家庭经济困难,已经在西安市儿童医院就诊花费部分费用,后续将在北京等医院检查治疗。
后悔
鼻泪管没治好还闯了大祸 儿子看病这一圈转了个寂寞
5月6日,华商报大风新闻记者来到榆林市,见到了白海海一家人。提起那次鼻泪管手术,“挺后悔的,当时如果有现在的生活经验,当时就不会给儿子做鼻泪管手术,鼻泪管不通不会有太大的影响,顶多就是眼泪多。”白海海的妻子李女士说,星元医院眼科在榆林比较好,当时医生怎么说就怎么配合,当天就做了鼻泪管探通术,没想到后续会带来这么大的问题。这是个微创手术,随做随走,做完当天回家,没两天就发炎了,又去星元医院输液消炎。
留置针针头部分是用一大片胶布整个固定在孩子左侧头上的,12月28日护士拔针时,因为胶布揭不下来,用剃头推子将胶布整片剃下。“护士拿着胶布离开时,我说你让我看一下,结果一看,发现留置针没有针头部分了,针头断在了血管里。”李女士说,现在已经想不起来当时为啥会突然要求看一眼拔出来的留置针,多亏看了一眼,不然留置针留在血管里将成为永远的秘密,无人知晓,引发意外人都想不到原因。
在当时的照片上可以看到,留置针用一大片胶布粘着,针头前段大部分缺失,胶布上沾满了碎头发渣。
说到这些,李女士时不时眼眶泛红,去星元医院,鼻泪管也没通,流脓感染特别严重,还把针头留在娃娃血管里,头上切个大口子也没取出来。“那么小个娃娃,遭了那么大的罪。到现在闯这么大的祸,一圈下来转了个寂寞。”
同批次的留置针针头
担忧
上幼儿园签了免责协议 担心将来入学求职受影响
现在桐桐已经快6岁了,上幼儿园大班,“入园之前我们跟校方都签了免责协议,我们娃娃在幼儿园里发生什么意外,与园方无关。”李女士说,她其实很放心孩子在学校,了解知道孩子的特殊情况,老师们都可照顾了,“每次问娃爱不爱去幼儿园,那可爱去了,老师对他好。”
下半年9月开学,桐桐就要上一年级了,白海海一心想着,在孩子上小学之前,能做手术把血管里的针头导管取出来,让生活回归正轨。之前做过一次失败的手术,也让桐桐妈妈对接下来的治疗方案更加谨慎。“现在针头导管的位置就在面部神经底下,我做手术一定要把风险降到最低。作为母亲来说,我无法允许和接受再在儿子身上试错了。”李女士说,儿子不到半岁头上就缝了9针,当时伤口只有五六厘米,前几日测量,现在伤疤已经长到了10厘米。
“当年手术打开后找不到针头导管了,又往上、往下打开找,所以伤口大。”白海海说,手术做了四个多小时,最后啥也没取出来又缝上了,孩子头上就留下一道大疤,这个位置头皮缺失,已经不会长头发了。白海海给孩子理发时会刻意盖一盖,但盖不住。他一直担心这道大疤会影响孩子入学,甚至将来影响孩子找工作,“大了以后很多行业都选择不了了,都说不看形象,实际上很多私企都不会要。”
纠结
没找到前还抱有侥幸心理 导管不易显影也正是担忧之处
去年10月,针头位置确定在颈部,之前一直找不到,“医院也总说针头就不在娃娃体内,我们也抱有一丝侥幸心理。”白海海说,夫妻俩一遍遍幻想过,万一真的是掉地上了呢?万一针头真的不在儿子血管里呢?“每次检查都找不到,真希望就像医院说的,针头就不在娃娃体内,然而最后还是找到了。”白海海心里很复杂,但好在现在知道位置了,离取出来更近一步了。
李女士说,以前还想逃避,针头位置找到后,不得不面对接受这个事实了。自己最明显的变化是更加小心翼翼,“五一有天带孩子出去玩,下午回家孩子枕着我手臂睡着了,我第一反应是把他换了个方向,抱他都怕碰着左边脖子。”
白海海夫妻俩这些年里,彼此心照不宣,都从未主动向孩子们提起桐桐的病情。“姐姐大概知道弟弟血管里有针头,但我们都没有给她专门说过,平时大人说话她听到过。姐姐问过好多次,弟弟到底是什么病?我们都没给她说,那么小的孩子,咋说吗?听了心里咋想?这不应该让他们承受。”白海海说,儿子知道自己做手术留了个疤,不知道血管里有针头。儿子从不到半岁开始,不是在就在去看病的路上,多少心里都明白。
今年3月,在北京做B超,又看不到针头导管了,一群医生围着桐桐会诊了好久,“医生说的他肯定都能听到,但那天回来以后,他只给我说,‘妈妈,下次我能不能不躺着那么长时间了,都不能动,我有点累。’关于病情的内容从没问过,会让妈妈伤心的话他也没说过。”李女士说,留在桐桐身体里的针头导管并不像金属材质容易显影,正是她担忧地方。留置针扎进血管后,金属部分就抽出来了,套在金属外的导管留在血管里输液,也正是如此,所以当年在西安的那场手术会失败,3月在北京的B超也没有看到。
白海海身边的人也都在劝他,生活还要往好的地方看,“亲人朋友开导,我也听进去了,然后第二天醒来,依旧会被现实打垮。其实就是内耗,也会劝自己,现在的生活也挺好,我起码孩子都在身边,家人都相亲相爱,身边有好多人还没成家的、成了离婚的,只能往好的方向想。”白海海说,开导与自我开导,再陷入绝望,是一个循环。
适应
一度深陷抑郁不敢带娃出门 邻居以为孩子头上伤疤是摔的
一难又一难,让李女士深深陷入抑郁情绪。“很长一段时间,我连抱都不敢抱娃,甚至不敢看他,就到那种程度。”李女士说,自己眼皮子软,到现在都不能看孩子小时候的照片,一看就哭。桐桐在两岁之前,除了去看病,基本上很少下楼。孩子性格内向,李女士也不断自我反思,“我也有原因,有时候我都不敢带孩子出去,见得人少就内向。”李女士说,那时候感觉娃也很自卑,活动少也不长个,比同龄孩子都矮小。后来自己想明白了,不能因为医院的过错而让娃被区别对待。从儿子两岁以后,李女士经常带他出去,“我心里会有担心,但在孩子面前,我就把他当成普通孩子对待,好在孩子现在外向多了。”
李女士说,母子俩刚开始下楼,李女士在长凳上坐两个小时,孩子就在她腿上趴两个小时,“太乖了,让人心疼。”后来在小区玩,别人家奶奶看到他头上的疤就说,“你们从床上掉下去弄的?我不愿意多说,怕人家知道血管里有针头导管,再躲着不跟我们孩子玩,就回答嗯。再后来就经常就有人说,你看家长不操心,把娃头摔破了,一辈子都影响了。”
前一阵,儿子说喜欢篮球和拳击,李女士也想给儿子报个武术班或篮球班,“我第一反应其实是害怕,小男孩都活泼好动,谁一拳过来万一再打到血管,针头一下再流到心肺。但还是想着我要把他当成一个普通孩子来看待,结果人家也都不敢收。就给他买了个篮球自己拍一拍。”
变故
为了娃生意也撂了 理发馆服装店都关了
2008年,白海海初中没上完就去北京学美发,“我是有手艺在的,学美发花了两万多。”学成后,就在北京当理发师,河北、东北也都去闯荡过。2013年,白海海带着手艺回到榆林,开了自己的理发馆,认识了妻子,“她来我店里剪头发。”两个人共同努力奋斗,先后车房都买了,结婚后也相继有了女儿和儿子,一切都在向好发展。
2018年,房本下来了,除了理发店,当年9月,白海海夫妻俩又开了一家童装店。为方便开店,买房时白海海还买了一间地下室作为仓库。妻子上班,丈夫看店,本以为日子能越过越好,后来儿子就出了这个事。“不知道啥时候去治疗,不知道啥时候去医院,也没法工作。为了娃生意也撂了,时间精力都顾不上,没几个月,两个店都关了。”5月6日,华商报大风新闻记者看到,在地下室里,现在还堆放着当年积压的童装和开美发店的用品,几百件童装堆满了两层架子床,几年过去,没穿拆封的新衣服也显得破旧,“这些现在款式也都过时了,没人穿,去年有人说都拉走给我300块钱,我说先放着吧。”
“那时候生活可真好,也没有什么经济压力。”回忆以前,白海海的神情中总是流露着憧憬。“那个护士,我相信她不是故意的,但她拔针的流程方法上肯定是有问题的。”白海海说,现在医院的态度是承认有这个事,但不承认是医疗事故,“医院口中的一场‘意外’,改变了我们整个家庭的人生。”
“闺女小时候,滑梯都是买到家里。到了儿子基本就没买过大件,经济压力比较大。”李女士说,自己每月五千元工资,房贷一半就出去了。丈夫主要照顾儿子、跑医院,只能打零工贴补,“生活困难的情况之前一直没提过,信用卡还不上了,我们就还个最低还款额,这不应该是我们的现状。从以前的小康到现在负债累累,医院说该承受的你们要自己承受呢,这个说法我咋也不能接受。”李女士说,今年年初,白海海提出想卖房,“是我硬压着不让卖,房子再卖了真就连个家都没了。”家里上有两个老人要赡养,下有两个孩子要上学,儿子病情类似的国内也没有成功的手术先例,得到处打听去看病。然而,每次找医院拿钱,都找不到人、说不上话,一耗好几天,下面的人说往上汇报,上面的人躲着不见。卫健部门协调,也说让医院简化流程,现在希望医院能赔偿这些年的损失,并能给出一个书面的处理说明,以便今后给娃看病不用那么费劲地满医院到处跑。
“借钱”
以为“借钱看病”是“凭票报销” 五年“借了”十几万元
回想以前,白海海干脆地用“幸福”二字形容。那时候收入还算可以,现在主要的生活就是带孩子看病,找医院“借钱”。2018年,拔针时针头导管留在了孩子体内,刚开始看病、带孩子做手术等,都是家属自己掏钱。2019年,医院答应“出于人道主义”给白海海借钱医治孩子。“医院太难说话了,当时不懂,那时候就想着能拿上钱,要先给娃娃看病,能把针头导管取出来,也没想过借款的问题。每次要钱最后是要到了,但都很难要。”因为针头导管会随着血液流动,白海海仍一直坚持带娃检查找针头,看病花了几十万元,主要都是去外地交通食宿的费用。“几年找不到,星元医院还说留置针就不在体内,反正就一直不愿意负责任。顶着压力,一直找,去年10月在北京儿童医院找到了,今年4月星元医院拍CT也看到了,就在颈部。”
几年来,白海海的日常就是从医院“借钱”带娃看病,钱花完了拿着看病的医疗、交通、食宿等票据,再去医院“借钱”,再带娃去看病。而这个“借钱”,在白海海眼中,一直等同于是“报销”看病所产生的花费,是医院在负责。白海海说,这几年医院至少给他“借钱”,让他带娃检查看病,自己也一直想着能大事化小。今年3月从北京看病回来后,再次跟星元医院沟通“借钱”检查,遭到一位王姓副院长拒绝。“大院长都同意了,让我去找他,结果他说针头导管在体内甚至心肺都没有危害,我听了我真的是悲痛。无视我娃娃的病情,还在电梯口推搡我,实在是太气人了,太伤人了,太侮辱我了。”
今年4月,屡次沟通后,星元医院提供给白海海的一份暂借治疗费用的说明上,最后一句:“经医院研究决定,同意给患方暂借贰万元整(20000元)用于患儿到上级医院诊疗。侍纠纷处理时,将通过法律途径解决此部分费用。”加上与王副院长不愉快的经历,白海海意识到,借钱与报销的不同。问及这笔费用将来怎么办?白海海先是沉默,“我也不知道……这次的欠条五一节前已经打了,但钱到节后还没转给我们。如果人家打官司起诉我,我是不是得还?”他说,目前从医院借出十几万元。
孩子
看到妈妈接放学一把抱住 喜欢蜘蛛侠 想学打篮球
5月6日下午4时50分,白海海夫妻俩一起去接孩子放学。平时都是白海海接孩子,妈妈因为要上班,休息时才能去。5时许,桐桐在老师的带领下,排队一起出来,头上左侧一条长长的疤痕很显眼。桐桐走到幼儿园大门口,李女士早已在此排队等候。“妈妈!妈妈!”桐桐一看到李女士,高兴地冲出来一把抱住,迫不及待地开始给妈妈分享在幼儿园里发生的新鲜事,“今天吃了鱼,可好吃了。”
一路上,桐桐还算活泼,不太认生,跟记者聊着天。他说,在班里自己是倒数第二高,只有一个小朋友比自己个头低,很喜欢篮球,想学打篮球。喜欢穿的帅帅地去上学,“老师说,衣服领子要向下翻整齐,这样才是帅帅的。”桐桐说,自己有一点喜欢上学,班上有个同学生病了都要天天上学。
回到家里,桌上放着一袋袋桐桐看病的病历、片子材料等。桐桐拿着蜘蛛侠的画开始剪纸。他要把蜘蛛侠剪下来,贴到窗户上,“我最喜欢蜘蛛侠,他是最厉害的超级英雄,比美国队长和奥特曼都厉害。”桐桐说,每到晚上妈妈给姐姐辅导作业,爸爸洗碗,自己负责玩。
桐桐的姐姐今年上一年级,她说,每到晚上自己写作业,弟弟就开始满家找妈妈,“我和我弟弟他挑饭我挑水果,他爱吃香瓜,我特别不喜欢。他不爱吃面,我最爱吃面。我也喜欢弟弟。”桐桐的姐姐说,每天早上,爸爸7时20分出门,先送她、再送妈妈、再送弟弟。
李女士说,女儿一直很外向,这几年儿子也明显活泼多了,“活泼点好,不然太让人心疼了。”
好友
孩子妈妈当时为找针头 拿胶带在病房地上粘了几个小时
5月7日,华商报大风新闻记者联系到李女士的朋友王女士,两人相识已超过10年。王女士说,对桐桐的事有所了解,当时孩子因为鼻泪管的问题去星元医院做手术,结果感染了,治感染又去星元医院打针,就把留置针针头断在娃娃血管里了。“当时针拔下来没有针头部分了,孩子妈妈在医院病房里,用胶带满地粘,找针头,找了几个小时。当时想着针头会不会是掉地上了,如果能找到就是虚惊一场。”
王女士说,身边人都知道这件事,孩子妈妈长期请假,给娃看病需要人需要时间,白海海的理发店也开不下去了,夫妻俩的服装店出事后两三个月就关了。“俩人以前条件还可以,给娃娃看这个病花费大,现在困难,条件跟以前没法比。主要是娃遭这么大的罪,大家都很同情。”
医院
“你找卫生局了,那你就找上级单位”
5月7日上午,华商报大风新闻记者和白海海夫妻俩来到榆林市星元医院。找了多个办公室没见到院长,询问隔壁及院办工作人员,表示院长不在。
随后,找到了白海海提到的王姓副院长询问事件进展。
王姓副院长:“你要有什么结果?”
李女士:想要一份书面报告。
王姓副院长:要书面报告具体跟张主任(处理医疗纠纷的工作人员)说,你要提无理要求我没办法。
白海海:我们这不是无理要求吧?
王姓副院长:我不知道你提的啥要求。该承担的责任我们以前都承担了,你找卫生局了,那你就找上级单位,我们给你处理不了。
紧接着,王姓副院长打了一个电话,便以要开会为由离开办公室。在电梯口,记者询问处理进展,王姓副院长称不便透露,要找院办负责宣传人员,“现在上级单位已经处理了。”那医院是否就不再协商解决?“我不方便说这些。”
榆阳区卫健局
时间久远仍未定性 但留置针产品没问题 不是三无产品
随后,华商报大风新闻记者和白海海夫妻俩一起来到王姓副院长口中的“上级单位”——榆阳区卫健局。
此前负责处理协调此事的工作人员了解到上午的情况后,立即联系榆林市星元医院询问处理进展:“不能光写材料,实际问题要解决。不能往外推,不能这样的态度,该咋处理咋处理,上次开会说得好好的,不能出尔反尔。”
工作人员说,此事已经几次开会协调,因为时间久远,确实不好处理,家属可以先提出一个近期的处理方案,长远目标待整个解决之后再提,同时让医院拿出个流程性方案,避免家属每次光跑路,家属对医院也要理解。“当下最重要的是,先把针从娃娃血管里取出来。”工作人员说,至于借款,最后肯定会有处理办法,“医院对这个事承认,这个不存在争议,最后款也不成问题。”
工作人员说,此事的性质现在没有定论,是不是事故还没有认定。目前,针头导管的位置已经找到了,现在取出来是核心问题,“留置针留在血管里的原因,现在时间长了,但调查了留置针产品没问题,不是三无产品。是不是人为原因不清楚。”
—— 疑点 ——
1.护士拔针时为何会用推子?不清楚,软管留在血管里是个意外
经榆阳区卫健局协调后,华商报大风新闻记者和白海海夫妻再次来到榆林市星元医院。记者找到王姓副院长提到的张主任,张主任说,目前针头导管所在位置是下颌静脉,具体情况由院方一负责人介绍。
该负责人说,第一,这不是手术留下的,第二,它不是针头,是个软管。第三,患者娃娃那时候不到1岁,现在已经快6岁了,软管对他的生长健康没有影响。“不管是质量也好,护士的操作也好,只能说是个意外。”他说,事发时,留置针粘在头上,是头皮针,3天要换一次,护士在拔拔针的过程中,拔出来以后发现最前面一段不见了,医院紧急通过B超找到了,就留在孩子头部位置。“我们当时提出,医院给取出来,但家属不同意,于是医院派人陪同家属带孩子去儿童医院手术,包括孩子头上的疤都是儿童医院手术留下的。”护士拔针时为啥会用电推子推,这样的操作是否符合规范?“这个事情我不清楚。”该负责人说。
同批次的留置针
2.为何给钱看病是借款形式?借钱是医院在负责任,用不用还钱要第三方鉴定
该负责人说,这几年医院以借款的形式,给了家属19.9万元让孩子看病,“这就是个医疗意外,但是我们我们得得为患者着想呀!事情已经发生在我们医院了,我们只能要负责到底啊。”医院既然要负责任,为何给家属的看病费用都是“借钱、打欠条”的形式?“医院和患者产生矛盾了,需要由第三方司法鉴定,家属不愿意走这个程序,不愿意第三方来调解。等你把病看好了,把那管管取出来,谁对谁错就清楚了。”该负责人说,是医疗事故还是医疗意外,现在不好定论,“所以说我们我们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呗,首先现在咱们先保障娃娃的健康问题,所以我们才给借钱。”
那这笔“借款”以后家属用不用还?负责人说,这要以第三方鉴定结果为准,如果家属现在要走鉴定,医院就配合,“可以鉴定,留置针针管断裂是不是产品质量的问题。”
3.下一步怎么解决?医院建议尽快做手术取针头导管
该负责人说,现在建议家属尽快给孩子把针头导管取出。“2023年11月在北京儿童医院已经找到,任何手术都有风险,现在是患者家属不愿意承担这种风险。家长的矛盾的点就在这儿,现在对娃娃影响不大,但取这个又有风险。”他说,卫建委组织座谈了两次,“现在家属要求我们赔偿误工费,就是要钱,也得有一个公正的司法鉴定,认定是谁的责任。家属给医院提的要求,有些达不到,就卡在这了。”
该负责人说,前段时间患者家属还来医院借钱了,“我们已经钱已经给他借了,已经打到账户上了。”而家属一直表示,只是4月23日签了2万元收条,但医院一直没有给钱。对此疑问,负责人未回答。5月10日下午6时截稿前,白海海说,仍未收到这笔“借款”。
后续还继续借款给患者看病吗?负责人说,现在导管已经找到了,“要么手术取、要么不取,家属要有个态度。我们医院也可以做手术取,但有这个事后,家属不信任我们。”5月9日,该负责人联系记者说,目前院方联系到北京两家医院,可以给孩子做手术,但两家医院的联系方式无法提供。
4.针头导管有啥影响?星元医院:留在体内无影响 取出手术难度不大
在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儿童医院门诊病历上显示,2023年10月18日,桐桐现病史提到“套管针遗留4年就诊”。体格检查中:左颞部见手术瘢痕,长约10cm,头皮缺失,颈部未触及包块。诊疗计划:建议手术或介入取异物,防止异物进一步走向大血管,但手术取异物损伤较大,有一定风险。5月11日,华商报大风新闻记者联系到北京儿童医院,工作人员说,具体病情只能咨询医生,但电话无法联系到医生,互联网诊疗也只能挂到科室,不能指定医生,建议患儿到医院来就诊。
“患者最近一次找到针管,还是在我们医院做CT。它会走动,因为血液一直在流动,它随着血液的冲刷可能会走动。”该负责人说,针头导管现在在静脉,从静脉到心脏,最后到动脉的末端会停住,不管走到哪,它不会堵塞,相当于粗管里套了一个细管,包括心脏供血等,“现在这个东西实际留在他体内,是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
之前做过一次手术,针管并未取出,同时北京儿童医院也提到“手术取异物损伤较大”,家属担心手术风险,如果碰到面部神经会造成面瘫。对此,该负责人说,“我们也是出于人道主义,才一定要把娃娃的管管给取出来。血管都有自我保护意识,碰到会收缩,实际上难度不大,现在停留在腮腺静脉,位置很浅表,血管跟神经都是并行的,手术一下就取出来了,就是个很小的一个手术。”